「還玩嗎?」「玩。」
飛行員都是亡命之徒。跟亡命之徒打,不能讓他緊咬著妳。
他恣意飛來看他的好風景,搖搖機翼來,劃破長空去。他愛跟妳一起玩,卻拿不出具體的承諾勇氣帶妳走,就連女學生帶路他都還有些顧慮猶豫。聰明的女孩懂得在還能全身而退的情況下跟他說:不行!別把我的人生弄得不得安寧。但這份理性不一定能堅持到底。
南京,朱青看夠了。郭軫的一輩子會凝結成一張照片還是一枚勳章,其實都不干她的事。雖然郭軫不只一次說出,希望撿到紙條找來的人是朱青,但他的決心還不夠,對明天以後的事,更沒有把握!不管退不退伍,他都只會搞飛機,不會搞未來。
郭軫:你要跟我一起去西安?那你要不要先跟你的姨丈講一下?
朱青:我以為你膽子很大。
郭軫:把一個女學生帶到那麼遠的地方,這不是膽子大不大的問題。
朱青:你連帶路的膽子都沒有,還幻想有人跟你一起走。
多認識郭軫一天,朱青對郭軫的評價就又更新了一遍,昨天,過去式,今天,還不壞,明天,繼續觀察。但郭軫的浮動不安時刻影響著她對他的判斷,還有「只看一眼不糾纏」的決定。
他,亡命之徒,只敢跟自己賭,卻要周遭的人照他的遊戲規則玩。
而她,背負父親的秘密,留下遲早被追查出來,越多人跟她牽扯有關越不會有好下場。
朱青不想做這賠本生意,更不想當傻瓜,打定主意不跟這沒勇氣面對未來的傢伙轉。
家教課,不上了;被513鎖定方向筆直飛來的宿舍房間,也不住了。她寧願搬去跟她互不對盤的汪影學姊擠一間,也不要再讓這個說誰倒楣誰找來的混蛋飛行員天天開飛機繞著她打轉。
師娘:他們是空軍,你在地上看他們一眼,他們就會找到你。
跟著導航塔起降是飛行員的直覺,而搜索敵機,更是第一分隊的本事。朱青越是躲越是逃,郭軫就越覺得對方是在跟他玩。
朱青:你可不可以就地解散,離我遠一點?
郭軫:你不理我,我每天就在你校門口等你,白天等,晚上等,等到天長地久。
郭軫說到做到。地上不解散也就罷了,更三不五時自基地飛來繞著金陵女大轉!教室被他呼嘯而過的氣流震得嘎吱晃動,課都不能上。朱青被罰當值日生,當到「郭軫把那架破飛機開走為止」。
與學姊不對盤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自從第一天進金陵,朱青就對汪影的頤指氣使視若無睹,惹得汪影對這「不受教的山裡來的女學生」百般輕視與挑釁。
朱青被畫入513的航線中,連帶畫押了她的保護管轄權,汪影幾番輕賤朱青,都意外殺出一個郭軫火力全開,完全不因為對方也是個女生而稍稍假以辭色。
郭軫:你欺負我導航塔,我就整王剛。
飛行員經常把事情搞砸,郭軫的英雄救美朱青半點不領情,她與學姊的消極對抗是二個女人間的事,誰要這個沒把狀況搞清楚的飛行員出來亂攪和?
師娘要郭軫適可而止,師娘的話聽不聽?聽!但下一刻郭軫就風度翩翩踏進女舍,即便想收斂也遮掩不了鋒芒地對著汪影敬禮拜碼頭,希望汪影高抬貴手,卻大大犯了怎樣都不肯低頭示弱的朱青大忌!
朱青:別人整我的時候,你玩得很開心!現在別人都整完了,你跑來跟她道歉?
師娘的勸阻沒能攔下郭軫的義無反顧,但見佛殺佛、見鬼殺鬼的牧師葛瑞琴一狀告到大隊長那兒,郭軫從拖一顆子彈罰到拖一架飛機。
朱青:還玩啊?
郭軫:玩。
朱青:很開心啊?
郭軫:開心!
一來二去,看郭軫拖飛機,朱青好像也看成了習慣…
朱青戰戰兢兢確認著眼前的飛行員可不可能成為自己的希望加寄託,連問了幾次「還玩嗎」,郭軫看朱青都不哭,回「玩」回得理所當然。那時的他連自己都顧不好,「共度今生」的念頭,他根本想像不出來也不敢想…
空軍七年,退伍之後能得到什麼?郭軫雖然想過但並不是很認真去想。七年生死懸命的保家衛國,退伍金是年資乘一點五,再以戰功乘一點二。朱青替他不值,因為他最後很可能什麼都沒有,僅得到一張空軍照片和一句「委屈您了」。
一輩子如果可以凝結成一張照片,也可以了。
照片裡的人不會老,但等待的軍眷會。
老空軍傳說,觸地前的最後一秒,飛行員會看到這輩子最忘不掉到的畫面。郭軫看到了朱青,看到自己的一輩子凝結成了一秒,他那一秒,值得了。但郭軫沒想過,對被看到的女學生而言,那一秒只是無盡的折磨。
朱青的逃,不再只糾結於這個「看起來還不壞」的513是不是在跟她玩,他說他倆是殊途同歸,她卻認認真真的不想再糾纏下去。
初雪之日,本就是個有始有終的約定。誰能料到命運的撥弄沒有片刻止息,邵副隊一個失誤的決策,自此牽動一連串的蝴蝶效應。
郭軫被迫頂罪,丟了被保障的退伍機會,但失之東隅、意外讓他跟朱青的感情,有了圓滿躍進的空間。
朱青不在乎一無所有,只要能跟郭軫遠離聽得到飛機聲的地方,就算沒有地圖,她也不怕這樣一直走下去。
但郭軫慌了,事情的變化跟他想的太不一樣!本來心裡滿滿的希望,朱青都不怕,他更沒有理由怕,但現在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他所有的籌謀顧慮都要以「兩個人的未來」為前提,他不能不抓緊任何看似可能的機會,即便那機會等同「節外生枝」!
決定放下一切、跟著朱青一起飄的那一刻,美國記者找來了,這對郭軫而言不知是該鬆口氣還是該唏噓遺憾的及時雨,讓朱青乍然明白,飛行夾克脫不下來,連機場都走不出去的郭軫無論如何都不能跟她一起離開。
朱青:你走還是我走?
郭軫:都別想走。
郭軫走不了了,卻還是想把朱青留在南京,留在身邊。認識朱青這些時日,他只知道朱青有個爸爸,有個姨丈,還有一個在銀行做事因為貪污自殺的親戚,再沒其他親人。雖然朱青說她自己走更自在些,但離開南京之後要去的地方交代得不清不楚,他不能就這麼放朱青一人孤單離開。
郭軫:我那天告訴你邵副隊事情的時候,你說,兩個人千里相聚,就這樣沒了可惜。難道我們也要這樣,在以後的十年十幾年後,才在某天晚上突然想起當年在南京,有個飛行員,有個女學生,就在那該死的初雪分道揚鑣…
朱青:我不是這樣說的,我說兩個人千里相聚,就這樣沒了,初雪快點下,我們快點離開這裡!不然我怕以後又要節外生枝。邵副隊現在在哪?在隊裡,那不是跟你一樣,也沒離開機場,沒去找那個護士!
郭軫:那我要一輩子記得你。我要詛咒你一輩子找不到喜歡的人,你走到哪我跟到哪,你結婚,我就去拆散你的婚姻,你試試看!
他,先前不想誤她以致耽擱太多時間欲迎還拒,但她最終決定倆倆相負。初雪那天的離開,勢在必行,修不修513的嚇唬,都改變不了她的心意。
最後一次的「玩」,玩出了火,也玩出一個可以徹底讓彼此分開的機會…
她執著於自己一個人的離開。
而他,亡命之徒,覺得被整到,氣到發抖。更氣自己竟然對這女學生,束手無策,無可奈何。
郭軫:再玩啊,沒啦?我挺得住。幫我去找大隊長,拿天氣報告,看到底什麼時候,初雪才會下呢?初雪趕快下,你趕快走。513我不修了,報廢。但要是報不了廢,我就自己拆!不送,再見!
那場該死的初雪,成就了彼此想像的有始有終,飛行員告別了女學生,513告別了撿到紙條千里迢迢尋來的有緣人。
時間若能就此停在這一瞬,對郭軫朱青兩人而言,會不會其實才是因禍得福,圓滿成就了彼此遺憾最少的一場幸福?
黃昏好風景,郭軫在東北殞落的最後一秒,他看見的,竟然便是初雪這天,操場上那輕輕捧雪、不斷仰望追逐513飛行航線的青衫身影…
【敬,郭軫】活動網址:https://pk.fanily.tw/atouchofgreen-513
(文/kala,本文圖片截自Live TV《一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