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Fanily特派記者攝）
【採訪撰稿/1094】
『如果說帥是一種罪，我已經犯了滔天大罪；如果說瀟灑是一個錯，那就讓我一錯再錯…』
如果你跟我一樣長期關注郭耀仁的臉書動態，又或者，你曾親至《五斗米靠腰》舞台劇現場觀賞過這位被人狂推到爆炸的諧星大師渾身都是笑點的精采表演，想必你對以下的對白台詞不會太陌生：
『唉，我又犯罪了嗎？』
『我是不是又太帥了？』
專訪郭耀仁，是個比想像中辛苦的工作，因為如果稍一沒控制好臉部三角肌和腦中胡思亂想的開關，引人發噱的點很可能就此炸裂開來，一笑不可收拾…
我們用他劇場表演時大家都耳熟能詳的稱謂、像個老朋友般的跟他寒暄開場：板橋金城武，三重劉德華，北投許孟哲…「北投那個是林東緒。」他親切地補充說明，當下發揮冷面笑匠的最高手腕，眾人皆笑我獨醒，然後轉過頭來一臉正經地問攝影師：「這樣拍有帥嗎？」
郭耀仁幽默調皮的個性，總是逗得身旁的人笑聲不斷。（圖／Fanily特派記者攝）
調皮只是其中一個面向
郭耀仁在舞台上是個很容易刷存在感的人，不管他出現在哪，出現幾個場次。開口，便有笑聲掌聲，移動，更成台下目光聚集的焦點所在。
正因為看過太多次誇張肅穆中混搭不正經搞笑的詼諧表演，好奇私底下的他，個性究竟是偏哲學文青系的，還是調皮幽默搞笑系的呢？
郭耀仁表示高中好朋友曾形容他是〝動如脫兔，靜如處子。〞調皮，只是他其中一個面向。
「會不會是因為林東緒太瘋癲的對比，相較之下，舞台下的你就顯得比較沉著穩重呢？」我們忍不住這麼問。
郭耀仁很認真仔細想了下，回答：「嗯，蠻有可能的。所以對於這個形容，我是蠻欣然接受的。」
郭耀仁說完大笑，旋即正色表示，因為目前自己有在教授表演藝術的課程，在上課的時候，比較會有不同的一面。「當然也會有好笑的部分，但因為我是很認真在講，可能就像一般人認為的，看起來很有哲學感吧。」
郭耀仁自己有在教授學生表演課程。（圖／翻攝自郭耀仁的表演課棧臉書）
形容自己，像螢火蟲
郭耀仁說，螢火蟲晚上的時候才會發光，發光是為了求偶，這一點跟他表演時的狀態很像。
「知道自己現在在扮演什麼樣的角色，該我發光的時候我就好好的發亮，但不該我發光的時候，我應該在旁邊好好做好一個綠葉的本分。」
【故事工廠】藝術總監黃致凱分析郭耀仁是一個很會觀察當下氛圍跟周邊動態的人。他覺得郭耀仁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會在旁邊靜靜聆聽，不搶話，不搶拍，處在任何狀態都能維持本身的自在，不一定要成為焦點。
「可是該我發揮、輪到我嶄露頭角的時候，我當下也就火力全開、當仁不讓了。」郭耀仁說，這就是螢火蟲啊，白天的時候不發光，晚上為了要讓別人看見，就得展現最美最好的姿態。
如何進入表演藝術的世界？
舞台上收放自如，舞台之外，他教人從表演藝術中思考戲劇對生活方方面面的影響。郭耀仁對戲劇表演的熱愛，無庸置疑。問題是，他從一開始，就這樣積極投入表演藝術這門學術領域嗎？
「沒有耶。」郭耀仁笑說當年其實對戲劇一點概念都沒有，一心想念台大外文，可是沒有念好，就在要繳志願卡前一個晚上，突然瞥見戲劇系，心裡莫名閃過『念一個沒有念過的東西也不錯』的念頭，結果真的就上了。
「一開始的想法，是想藉由〝念書〞這件事來改變家族的命運。」郭耀仁表示家族裡面沒有人念過大學，他爸爸是建築工人，媽媽有中度智能不足，算是比較貧窮階層的家庭。那時郭耀仁跟自己講說，未來一定不要再像爸爸一樣做工，至少要拿筆、坐在辦公室裡工作。
不過念戲劇系，除了要排練，其實還是有要去布景工廠上工的時候，郭耀仁在鋸木頭時突然一陣奇妙恍然：「欸？我不是說我念大學之後就要擺脫這件事了嗎(不要再來工地上工)…怎麼會這樣？」
郭耀仁像說故事一樣地跟我們描述著他的戲劇接觸史。他提到大四大五時，對未來一樣感到渺茫，結果還是跑去進修外文系的課，因為他那屆是台大戲劇系的第一屆，資源不多，上面沒有任何學長姊可以告訴他們接下來該怎麼做，想說還是繼續念個外文所好了。
結果延畢那一年，郭耀仁忽然一下被同學介紹去實踐大學話劇社當指導老師，一下又被人介紹到九歌兒童劇團。郭耀仁想說是不是老天爺冥冥之中要他走這一行，竟然一路走著也走得蠻順的。
後來【金枝演社】的一個朋友覺得郭耀仁的個人特質跟吳朋奉有點像，就是local感十足，又很會講台語，當時有一齣《可愛冤仇人》，要到北京演出，吳朋奉無法去，在金鐘影后黃采儀的引薦下，郭耀仁就接下吳朋奉的角色演出，那還是第一男主角，郭耀仁形容當時自己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有可能是因為自己做人和善、待人都很隨和，然後演出表現的感覺也還不錯，大家都很樂意幫我介紹工作、讓我去別的劇團。」郭耀仁自此一路遇貴人、一路靠著自己肯磨肯學的態度誠懇，進入了這行。
郭耀仁隨和的個性，讓他在工作上擁有好人緣。（圖／翻攝自郭耀仁的表演課棧臉書）
最難關卡都過了，還有什麼好害怕
後來郭耀仁跟【屏風表演班】的合作契機，始於黃致凱的牽線。
畢製時，郭耀仁是黃致凱導戲的演員之一，當時指導老師是李國修，後來黃致凱就介紹他去屏風，從《西出陽關》的見習開始。這中間郭耀仁還有去別的劇團，直到黃致凱後來導了《救國株式會社》，郭耀仁又被找回去，開始正式參與【屏風】一連串的戲劇表演。
擔任李國修的代排演員，每個人都很緊張，但郭耀仁形容自己年輕時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認為怕的話反而有可能會做不好，索性放膽去做。
「國修老師也說過，學生就是因為不懂，才會犯錯，犯錯之後才會吸取到經驗。我也是在屏風時期，從國修老師身上學到許多生活態度上的理念跟養分。」就像黃致凱說，給他生命的是父母，讓他對生命有更多認識的是李國修，對郭耀仁而言也是一樣。(郭耀仁很不甘心地在一旁喃喃表示：「經典名言被黃致凱先講走了，每次我只能說：啊對我也是這個樣子…」)
也因為【屏風】的演出訓練，郭耀仁覺得自己在表演路上被淬鍊出更多更好的精華，有一天才有資格坐在這裡接受訪問。
「你想想看，屏風那麼多國寶級的表演人員，剛哥、麗音姊、珊珊姊…跟這樣子大師級的人物對戲排練，我出去之後還有什麼好怕的？」
郭耀仁向我們形容，那感覺像是你已經跟最厲害的怪獸打過了，最難的關卡都已經過了，之後所有的表演情境只是一次次的過程，每回經歷，都游刃有餘。
「很多人無法想像，說，你都跟朱德剛、國修老師這樣的大師演員在一起，他們是不是很難以親近？」郭耀仁笑說，其實他們都會跟你…摸胸耶！越厲害越有內涵的前輩，他們越謙虛、越是把你當朋友一樣的打打鬧鬧，毫無架子，所以每次在【屏風】或【故事工廠】的排練演出，郭耀仁一直覺得自己賺到，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工作，又讓他演、又讓他學，還可以賺到錢！
「坦白說，那一段日子真的像夢一樣。」
跟黃致凱的因緣
拜郭耀仁所賜，原來他口中不斷提到的「蟑螂」竟是黃致凱導演的綽號！然後不問不知道，一問才嚇一跳，黃致凱不只是跟他合作過幾齣舞台劇的編導兼藝術總監，兩人竟然也是大學同班同學！
郭耀仁逗趣說，那時台大的學生分很多群，有一群是家裡有錢的貴族生，郭耀仁跟黃致凱就是屬於賤民階級。黃致凱家被討過債，郭耀仁家則因為爸爸賭博的關係，郭耀仁很小的時候就得出去打工。
家庭經濟背景讓那群賤民階級的同學很自然的吸在一起，一直以來，郭耀仁跟黃致凱在溝通相處上都很契合，後來在做劇場創作時，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才華能力可以發揮到哪，合作起來特別有默契。
像《男言之隱》的那首《框》，也是兩人默契的結晶。
對創作有興趣，但自認沒有那方面的才華。他謙虛表示像那首《框》也因為是王宏恩譜的曲才造成那麼大的迴響共鳴。只不過那首歌詞的創作，真的是有經歷一些生命的過程才被激發出來。
「剛好那時候我女朋友出國，而我們，分開了。」
所以那個《框》完全就是郭耀仁本人的心情，〝看著相框溼了眼眶、枕頭結了霜，我把笑容埋葬…〞很奇妙的是，有時候你演到一齣戲，角色在劇裡發生的狀況剛好是自身經歷過或正在經歷的事。所以那時候在《男言之隱》的舞台上，郭耀仁說他有，秒淚。
舞台劇《男言之隱》。（圖／翻攝自網路）
生命像張藏寶圖，重要的是尋找寶藏的過程
了解戲劇跟人生的關係後，郭耀仁慢慢領悟生命中發生的某些事都是有其必要並且具有意義的。有時他反過來想，會很感謝自己生命中發生過的種種磨難。
「就是因為有這些磨難，我才有辦法在舞台上呈現出每個角色的深度跟厚度。」
郭耀仁說自己本身並沒有特別的宗教信仰，但是透過表演跟人生的關係，有時會給自己生活上帶來許多解套。
「比如說我們在現實中遇到很討厭的人，我應該要很感激他，因為他讓我未來某天扮演那些討厭人物時，有了參考對象跟模擬空間，我演起來就更加得心應手，譬如我扮《五斗米折腰》裡的那個老闆，我就會回想我曾經聽過或遇過的討厭老闆特質，他們心裡的流動是什麼？他有怎樣的價值觀？」
學戲之後，讓郭耀仁更熱愛他的生命。他覺得生命就像是一張…藏寶圖！(這時郭耀仁調皮的一面又出來了，聽得出來他的言外之意嗎？)
「它不是寶藏，寶藏已經得到了、是終點，但人生像是一張藏寶圖，你要經歷那些尋寶的過程，最重要的是那個過程，你發現什麼或經歷了什麼？那些東西才是真真切切讓我們覺得，還活著的這件事。表演讓我意識到了生活就是這麼一回事。」
希望透過表演 喚醒社會溫柔的力量
身為一個表演工作者，郭耀仁常常思考自己可以為這個社會做些什麼。因為她自己會的就是表演藝術，從去年五六月開始郭耀仁熱衷推廣他的公益表演課程。
「我給的東西不是那種很技巧的戲劇表演，而是比較內心的東西。人應該要知道或學習如何維持一個溫暖的狀態或彼此間的關係。」
來上課的人，一部份是本身對表演藝術有興趣的上班族，另一部分則是目前暫時沒有工作，剛好政府有補助、就想要來體驗看看〝表演〞會不會是他生活的另一個出口。整個教與學的過程，郭耀仁覺得很驚人。他這才知道以前在學校中學習到的表演，對一般人來說具有那麼大的震撼感。郭耀仁很感動每回上完課之後收到學生們給予的回饋：
『老師，上完課之後，我變得更勇敢了…我終於敢…嗆我的上司了…』（大笑）
『老師，上完課之後，我好想要去環遊世界…』
就是因為收到學生的回饋，郭耀仁覺得做這件事情（教表演）更加值得。課程談的是人跟人之間的互動與溫度，讓彼此意識到自己跟這個社會可以產生哪方面的關聯，郭耀仁忙補充，重點不是說上完課之後誰敢對誰嗆聲了，而是他終於勇於表達自己，或者他找到想要經營自己的一種方式。
「他們只來上一堂課，一堂課就可以讓學生有這麼多勇氣改變現狀、哪怕只是創造一點點稍微不同的想法，那如果這是八堂十堂課、一系列的表演藝術，你想想看，這個世界是不是有機會變得更溫柔起來？」
很多人會在表演課程裡把他最溫柔或最柔軟的一面表現出來，過程中彼此都沒有利害關係，郭耀仁說他的課程通常不讓大家做自我介紹，每個人不見得知道站在旁邊的人是誰，教室裡的同學也不會發現這裡有沒有哪個公司的大老闆，每個人都可以很放鬆地透過郭耀仁的引導，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表現出來。
「會覺得上課的過程很驚人，是源自於很多學生當下釋放出的，是他生命中有遺憾或缺少愛的那個記憶，當下他們都是很真誠的在表達自己，看著會很想落淚。」
我們笑說這是表演課嗎，其實更像是某種心靈療癒啟發課程吧！郭耀仁認為表演就是具有這樣的力量，有學生告訴他他的表演課比卡內基還厲害，卡內基是思想的改造，但表演藝術不只餵養了人的心靈，還包含了外在肢體的協調，聲音情緒的表達。
表演課上學生真誠表達自我、釋放內心情緒。（圖／翻攝自郭耀仁的表演課棧臉書）
「那些有修復能力、療癒能力、懂得愛的人、會說故事的人，表演藝術幾乎都擁有上述這些溫柔的能量。」郭耀仁說，其實這道理就跟李國修老師說人生很重要的三大塊：想像力，幽默感，學會愛，是一樣的，這個世界需要溫柔，而透過藝術，溫柔的力量無處不在。
「達賴喇嘛也說過，世界不需要太多成功的人，這個世界目前需要的是能帶來和平的人。我想開表演課程，不是因為富有才給予，而是因為你缺乏。」郭耀仁感性表示，他在自己【表演課棧】的緣起說明中也提到過，開設表演工作坊的小小理念，就是希望能透過表演藝術的教學，喚起社會溫柔的力量。
電影《他媽媽的藏寶圖》2016/01/08熱鬧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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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耀仁 #專訪 #郭耀仁的表演課棧 #男言之隱 #他媽媽的藏寶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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