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的河

文．圖／黃興芳（動畫「醉後決定愛上你」導演）

一條由山上涓滴匯流，穿越田野間，從鐵道涵洞穿出，流經儲木場，蜿蜒盤繞小鎮後，流向東面大海的小河，是美麗記憶流逝的時光之河。

在右邊鐵道下，有一傳統紅瓦屋人家，門前曬穀場前，是一方稻田，稻田低於路面，引溪水灌溉。屋邊圍牆旁，右側畫面外，是清治以來，由鄉人建立的”喚醒堂”。過了小橋，路旁一棵高大，開著淡淡粉紫色小花的苦楝(苦苓)樹，樹身圍著，漆上藍色油漆的圓形公園椅，及紅色欄杆。過了橋，上一個小斜坡，入岔路可以走進國中教員的日式宿舍區，橋邊拾級而下，就是附近鄰居洗衣的清淨湧泉，沿著充滿天然植被，溪底沙礫可見的小溪而上，前方涵洞右邊平台，長著一棵垂鬚老榕，火車站就在右方不遠處，因此這裡，就成為觀看火車進出站最佳地點了。

我的家，就在畫外左邊，小斜坡上不遠，挨著宿舍圍牆邊。夏天爬上圍牆，摘著院內滿溢伸出的蓮霧，攀上榕樹邊旁的圍牆，窺探校長宿舍內的動靜，看著火車猜數有幾節，腳浸沁涼溪水撈小魚，折下狗尾巴草，逗弄溪旁石縫裡的毛蟹，夾住瞬時拉出，徒手抓蟹，跳躍在儲木場的巨木間，摘下苦苓仔，做刺竹空氣槍的子彈，爬老榕，鑽涵洞，走鐵軌。

想那蓮霧的滋味，庭院內的花香，那窺視的驚心，浸滿腳踝的清涼感受，那魚蟹蟲鳥，那搗衣閒談聲。閩式三合院、日式平房、寺廟、交通、產業、溪河、稻田、橋樑、道路、人情、生活，全在這遠高近低，左高右低，錯落有致的方寸之地間。

有一天，溪底河岸變成水泥，蟲鳥魚蟹沒了家，綠意不見了，水變得越來越髒，越來越臭，河死了!想眼不見為淨，就加了蓋，稻田填平了，四周蓋起了房，日式庭院鏟平了，景物全非，只留下老榕樹孤獨佇立。

記憶抹煞在時間的河裡，河水流在隱穢的暗溝裡，人心麻木的活在消逝的時間裡，我的情感保溫在童年的記憶裡。

《關於更多黃興芳》黃興芳從事動畫製作工作廿多年。參與原畫、構圖、構圖指導、動畫培訓工作等。也曾在大學擔任「場景設計」授課講師，「小時候的記憶是現在的童話！」他一筆一畫，描繪出很多人共同的生活記憶，當那些熟悉的真實場景漸漸消失，大夥兒坐下來聊的，就真的都是「童年往事」了。（李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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