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週記] 幸福來了

文／楊力州

拍完了「拔一條河」，我體重足足增加了6公斤，我還不是最誇張的，攝影師的肚子整個凸了出來，攝影助理阿元的體態是完全變形，而且堅決不告訴我體重的數字。自己常在想，等到影片上映時，如果有記者問我：「導演，你拍這部片最大的收穫是什麼？」我想我應該會說：「多了6公斤……，拍攝過程最困難的是可不可以不要再吃了！」

但是面對如此的美食，沒有人是抗拒的了！對拍攝的工作人員而言，這麼殘酷的誘惑絕對是職業傷害……！

過去十多年來，每一部紀錄片的拍攝過程，我們劇組最不重視也無法重視的就是飲食。比如說在北極拍攝期間，我們只能吃太空人吃的濃縮食物，非常難吃但熱量很高，食物的意義只是為了活著而已。

一年半前，當我們開始進入甲仙拍攝，如果到了吃飯時間還在被攝者家，我們總是會被熱情的留下來用餐。非常不同於自己在都市裡，總是只能在超市買冷藏或冷凍的食材，從來就不是新鮮的。可是在甲仙，媽媽們到了吃飯時間，很自然的就從自己家的田裡摘野菜，比如黑甜仔菜，只要簡單的加點蒜頭熱炒一下，就是一道濃郁甘醇的野菜料理。

還有許多從東南亞嫁到甲仙的新住民媽媽，她們也帶來了故鄉的味道，不管是越南春捲還是柬埔寨涼拌，吃到嘴裡的不僅是美味，更帶來了他鄉文化的記憶。

隔壁的阿嬤則會在屋外的小菜圃，隨手採一種俗稱「厝角草」的植物食材，搗碎後加上糯米揉均勻，再捏成包子狀蒸過後，就成了鮮甜且口齒留香的「厝角粿」（草仔粿）。

甲仙總舖師誌誠，則帶著我去摘一種叫做「雞角刺」的食材，在一千元鈔票的後面就可以看到它的身影。把雞角刺清洗乾淨，然後和雞一起燜燉。起鍋後就是一道比人蔘雞、九尾雞還美味的料理。

或者像芋頭冰店老闆阿忠，他最拿手的是用老梅子樹的枯枝來烤雞，還不能用太乾的樹枝，要帶有點水分，烤出來的雞肉才能非常滑嫩，還帶有雞汁及被逼出來的雞油，因為是用梅子樹枝烤的，所以肉裡還帶有梅子的微酸口感，一口咬下，美味充滿了嘴裡，還有心裡……。

在這個八八風災的重災小鎮，在如此低迷的氛圍裡，夜晚，我們和甲仙鄉親們吃著這麼多隨手即可取得卻非常美味的庶民料理，我隱隱約約的感受到……幸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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